第8章 希腊文明的繁荣,公元前500336年(1)

公元前499年,爱奥尼亚的希腊城邦发动叛乱,反抗自公元前546年居鲁士大帝从吕底亚国王克洛索斯手里夺取小亚细亚以来已经承认的波斯统治。5年后,叛乱被镇压。爱奥尼亚沿岸最大的城邦米利都被攻占。希腊人与波斯人之间第一轮战争中的胜利显然属于后者。但是,波斯国王大流士不满,因为两个希腊城邦雅典和埃里特里亚竟敢暗中派遣战船驶过爱琴海,支援反叛者。公元前490年,波斯发动了一次惩罚性远征,洗劫了埃里特里亚,但是没有占领雅典。当然,波斯人在距离雅典26英里远的马拉松登陆,企图煽动雅典内部叛乱,从而打开雅典的城门。但是这个阴谋失败了。当波斯人重新登上船只时,一名长跑手在波斯舰队到达之前就把这个消息带给了雅典(由此才有了我们现代“马拉松”比赛),雅典人发动进攻,在马拉松赢得了一次漂亮的胜利。因此,当波斯舰队真的出现时,雅典的叛国者毫无动静,气急败坏的入侵者只得撤离了爱琴海。

这些冲突只是波斯征服欧洲的希腊系列计划的前奏。公元前480年,大流士之子和继承者、波斯国王薛西斯调集帝国陆军大约6万多人企图实施这个计划。为此波斯人做了精心准备。他们在博斯普鲁斯海峡架设了浮桥,在爱琴海北部沿岸设立了许多储藏后勤物资的据点,还派遣外交使节去劝诱希腊人投降。许多城邦和影响很大的德尔斐神庙决定在为时不晚的情况下接受波斯的条件。但是大约20个城邦组成了以斯巴达为首的松散联盟,拒绝投降。一支斯巴达军队在北部的温泉关(Thermopylae)企图阻止波斯军队,但是没有成功。然后,薛西斯的大军向南行进,雅典人被迫撤离城市,雅典城遭到波斯侵略军的抢掠和焚烧。

但是如果希腊人不屈服,那么这种胜利就不是决定性的,因为在一个敌对而被蹂躏的地区,波斯军队面临后勤供应的巨大困难。因此,薛西斯力图通过进攻停泊在雅典西边萨拉密湾的希腊舰队,使希腊局势恶化。在萨拉密岛与大陆之间的狭窄海湾里,波斯舰队的数量优势不能发挥,因此,希腊人通过灵活机动的战术,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公元前480年)。经过这次失败后,薛西斯决定带领大部分军队撤退到波斯,因为在希腊无法得到足够的后勤物资,以便供应全部军队在希腊越冬。

次年春天,人数急剧减少了的波斯军队在普拉塔亚与希腊城邦联军遭遇,希腊再次取得胜利(公元前479年)。与此同时,雅典把战争引向爱琴海对岸,雅典军舰的到来鼓励了大批爱奥尼亚城邦反叛波斯。

波斯人再也没有对希腊展开全面进攻。敌对状态持续到公元前446年。希腊城邦联盟几乎每年初夏都派遣一支舰队袭击爱琴海沿岸的波斯据点;到了秋天,这支舰队才返回,几乎每次都取得一些新战果。雅典在这些行动中起着领导作用,因为波斯入侵威胁解除之后,希腊世界最大的陆上强国斯巴达立即拒绝继续积极行动。

雅典海战的后果

海战的无限延伸给雅典城邦内部力量平衡带来了重大变化。财富很少或一无所有的公民能够一直充任战舰的划桨手。因此,他们为城邦提供了军役,这与在陆地方阵中服役一样重要。换句话说,即使以前不能购置方阵作战所需装备的最贫穷公民,舰队也为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军事角色。此外,对大多数雅典公民来说,城邦为划桨手支付工资,加上从新占领城市中获得比较丰厚战利品的机会,这些都变成他们非常欢迎的额外年收入。

在波斯大举入侵前,雅典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民主城邦。但是比较贫穷的公民的投票权最初没有保障,这是贵族政客从较低阶层中寻找新支持的结果,而不是穷人自己任何有效力量或组织的结果。但是当为舰队划桨变成夏季正常职业时,穷人就可以发挥军事作用,这赋予他们在国家事务中的发言权。民主制度因此,首次变得稳定。过时的农民步兵被推向雅典政治生活的边缘。他们居住的地方离城市太远,无法参加日常公民集会,当舰队在国内时,城市穷人经常无所事事。

不久,雅典迫切的侵略性海战追求震惊了希腊一些更保守的城邦。例如,公元前467年,纳克索斯岛拒绝派遣船只和水手参加通常的反对波斯的战争,雅典人把这种行为解释为叛国,掉转武装攻打纳克索斯,结果打败了岛上的人,确定其货币纳贡数量。后来,其他盟友也被雅典以同样的方法对待。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起初为了反对波斯的城邦自由同盟变成了雅典帝国,鼎盛时期它控制了爱琴海沿岸50多个大大小小城邦。

尽管雅典公共生活有民主政治形式,但是雅典的领袖和将军一直来自贵族家族,他们自称政治精英。即使像伯里克利那样的政治家也不例外,公元前460429年,他左右着雅典的政治局势,并将他的名字赋予雅典最伟大的时代。他去世之后,在反对斯巴达及其盟友(公元前431404年)的长期而激烈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农民士兵与无地的战舰划桨手之间利益分歧非常严重,旧的贵族体制建立。因此,伯里克利被能干但臭名昭著的平民克里昂继承。克里昂在战争中阵亡(公元前422年)后,贵族统治就从完全恢复过。

一个更具有潜在意义的变化是公民对城邦的忠诚衰落了。整个希腊世界都感觉到这种变化,要求并允许几乎每个成年男性公民既耕作、又在方阵中与同伴一同作战的旧体制,让位于更加复杂的、分化为商人、手工业者、农民、士兵、水手、奴隶、外邦人、地主、小佃农等不同集团的社会。长期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极大地加速了这个过程。每个城邦(甚至雅典内部)的富人和保守者都倾向于支持斯巴达,而民主派则同情雅典。由于为了某个派系利益的外来干涉随时可能发生,所以叛国的引诱和机遇增多了。私人利益和思想必须服从城邦整体利益的旧观念无法抵制这种压力。由于派系斗争恶化为恐吓、暗杀和流放,所以希腊一个又一个城邦内部失和。

古典时代

但是在城邦世界内部分裂之前,从公元前480479年薛西斯入侵的大灾难到公元前431年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将近50年里,希腊世界特别是雅典经历了一个黄金时代,它的时间和地理范围之集中、表现之完美,在人类历史上找不到可与之相提并论的时代。

在取得反对波斯帝国皇帝的神奇成功后,希腊人终于对自己及其生活方式充满自信。他们再也不敬畏东方的奢华和神秘智慧了,高度自信,并迫切地探索世界的本原及其表达,特别是雅典人,在较小程度上也包括其他希腊人,认为自己能够把思想与行动结合起来,互相支持,继续向前发展。毕竟当雅典在海外赢得并继续赢得这种成功地时候,谁能怀疑雅典制度的基本公正和突出呢?但是谁能怀疑从汇聚于突然变成东地中海主妇的一个城市的新经验、新产品、新观念中学到很多东西呢?雅典人对自己的历史感到自豪,对现状表示满意,渴望探索的任何新事物。由于沉迷危险的自信,所以他们开始将希腊文化各个方面都赋予古典表达:戏剧、哲学、历史学、雄辩术、建筑和雕刻。

戏剧

在希腊几个城邦里,戴着面具的合唱队演唱纪念酒神狄奥尼苏斯的“山羊之歌”,但是只有雅典把这些初级的开端发展成悲剧艺术。公元前5世纪,音乐、舞台背景、服装和舞蹈都变得更加精细了。当合唱在盛大的狄奥尼苏斯节上变成竞赛时,它就需要长期排练。领唱与合唱队之间的轮唱发展为戏剧对话。不久,两个男主角同时出现在舞台上,后来多达三个。随着这种发展,合唱队退出了舞台中心位置,扮演次要角色,评价、警告或者为了烘托戏剧表演气氛,戏剧的主要线索现在由男演员来表现。

古代雅典的悲剧表演展现了高尚的场面。所有男性公民都能自由地观看,因为节日仍然被认为是公共祭祀行为。每次悲剧表演的开支都由富人资助,他们从竞赛获胜的奖品中得到满足。即使最愚蠢的公民也能够对舞蹈、歌曲、和对白做出回应因为对白是由合唱队吟唱,演员的台词也合辙押韵。希腊戏剧的这些内容都没有保留到现代。所有幸存下来的只有少数剧本,以及其他大量剧本的残篇。但是这些残篇仍然唤起人们对它们的崇敬,一是因为它们的诗歌的力量,二是因为它们表现地思想。这种崇敬现在是、将来仍然是真诚的,因为古代雅典悲剧作品的诗歌拥有流传下来构思故事的传统仪式优势,这些故事直面人类生活的根本问题。为此,它们触及了激发永恒兴趣的主题,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主题对全人类都有普遍意义。

在古代“山羊之歌”的显著转变过程中,三位伟大诗人发挥了作用:埃斯库罗斯(公元前525456年)、索福克里斯(公元前495405年)、欧里比德斯(公元前484或480年406年)。因为他们的题材都是有关神与人类关系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从遥远的古代流传下来的我们称之为神话,但是希腊人自己认为这些都是古代历史。但是悲剧诗歌似乎可以自由地改编传统故事,如果它适合他们的目的,他们就这么做。他们用自己的眼光和想象力,甚至更自由地试图解释神与人类、命运与自由意志、私人利益与公共职责之间的关系这只提及了他们涉及的众多主题的少部分。

虽然三大悲剧作家都忠于传统的形式,受到传统的限制,但是无须深刻地了解人们就能认识到,欧里比德斯的悲剧作品开始失去探讨严肃的道德和宗教问题的功能。较早的诗人,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里斯都拥有与大多数观众一样的传统虔诚。通过给予观众悲壮而复杂的感情表现,通过带给传统道德和宗教思想的变化、调整、微妙和怀疑,他们不仅没有破坏,而且扩大和巩固了传统观点的一般结构和有效性。欧里比德斯不是这样。他生活的时代比较晚,传统认识已经在年轻的雅典人心目中褪色了。但是欧里比德斯不得不取悦或者假装取悦公众。毕竟其他任何事情都将被认为是对宗教仪式的亵渎。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他通过提出一些习惯性的宗教虔诚来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这有利于展开故事情节,或者保存一种场景,在人类戏剧性程度上,欧里比德斯经常以明显不同于油腔滑调和轻松的方式回答他的神圣使者,为生活的苦难提供神谕。

显然,已经发生的事实是,雅典知识精英的预期再也不同于雅典公民大众了。象欧里比德斯那样的人再也不相信现实或狄奥尼苏斯那样的神的力量了,作为一个悲剧创作诗人,狄奥尼苏斯的节日竟然被要求庆祝!因此,不足为奇,欧里比德斯之后,雅典再也没有出现伟大的诗人继承悲剧创作传统。相反,古典悲剧的复兴很快就变成了习惯。新的戏剧创作被限定为喜剧,不提出人类的任何更深刻问题,与公元前5世纪悲剧作家能够而且渴望做的不同,戏剧作家只探讨人性的滑稽、焦虑、怪癖等。

哲学

哲学家接过了悲剧作家不再进行的工作。被假定为柏拉图的大多数著作的对话形式就证明了这一点。哲学对话的最大优点是它无需符合陈旧的习俗,也不必对雅典城邦全体公民都有吸引力。任何熟悉阿提卡半岛希腊人的、爱探究事物性质的、善于思考的、有空闲的人都能读懂柏拉图的著作:他可以同意,也可以反对,阅读或反复阅读对话,或者弃之如敝屣。但是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不需要依靠大众的同意、或主管传统宗教仪式的官员的赞成。而戏剧诗人受到这些约束。因此,当雅典的广大民众与最高级的思想家之间劝导性的、基本和谐的关系不再普遍存在时已经妨碍了欧里比德斯悲剧创作的一种情况那么进一步研究人性及其在世界中的地位,就只能通过更私密的、更个性化的哲学对话媒介来进行了。

雅典不是早期希腊思想的重要中心。但是当她变成爱琴海的主妇时,哲学家和其他外邦人都云集于此。雅典民众的性格是怀疑一切。因此,例如,伯里克利的私交、名叫阿那克萨哥拉斯的著名哲学家也因为渎神而被流放,他曾经提出太阳不是神,而仅仅是一块炽热的石头。

另一群智者,即诡辩学派则在雅典大受欢迎。他们的职业是培养青年的演讲技巧。当然,在雅典这样的民主城邦里,善于辞令对政治生涯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如果不能说服公民大会,那么任何重大的事情都无法进行。但是当教师与学生开始思考和谈论措辞和词语时,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语言与论点具有一定的规则,而且它们自身也必须经得起分析。这是一个相当令人兴奋的发现。一些诡辩论者似乎认为,如果人类拥有智慧并敢于实践,那么通过完全掌握语言的逻辑规则及其运用,将揭示宇宙的所有秘密。

诡辩学派不相信纯粹的习俗和习惯。这种态度是破坏性的,因为按照冷冰冰的逻辑推理,既然一个城邦的法律不同于另一个城邦的法律,一个民族不同于另一个民族,那么城邦法律究竟有什么约束力呢?为什么一个勇敢的人不能洞察习惯的邪恶、把自己的行为建立在通过精确的语言逻辑手段发现的事物本性基础之上呢?的确,为什么不呢?特别是,如果上述年轻人碰巧属于某个没有机会通过宪政程序而控制政府的某个政治派系或社会阶层。因此,主要是富家子弟才觉察到激进的诡辩学派挑衅维持公众生活法律结构的魅力。诡辩学派通过收回对城邦的忠诚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他们认为雅典模糊的民主派强加给他们的要求是越来越难以忍受的负担------特别是在与斯巴达长期的战争期间(公元前431404年)。